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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礼物

这是一溜共七间的房舍，后墙就着干校的墙体，其它三方是用泥杈起来的，中间用玉米秆糊泥隔开，有一尺余的方洞是窗户。两边各两间住着成份较好的两家，中间三间住着成份不好的两家。这一间半草屋还是大姨让给我们住的。公家年年帮两头四间房盖新草，对门自掏腰包盖，就剩我们能够能想，顶上的稻草烂得和牛屎一样。

一九六二年三月的一个不冷不热的晴好天气，放中午学的我跨进低矮、阴暗、潮湿、破败的家。

暗黑中看到一个老人（实际只有五十一岁）坐在床上，妈妈兴奋地说：“爸爸回家了，快叫父亲。”我见这人面容清癯，鼻梁挺直底部略微鹰勾，眼睛不大不小、嘴唇不厚脸不大，头发稀少枯蒿，黄黄的毛毛软软地伏在宽大拔顶的头顶，额上的三、四道浅浅的白沟现出皮肤的红晰。他着一套浅蓝半旧平布制服，正满面含笑地望着我。心中有种异样感觉的我，顺从地叫了声：“爸爸”。

这一声“爸爸”是从记事以来第一次叫！十岁以前从来没有人在我面前提及过母亲，直到一九五八年岁末，久咳不愈地父母从淮南回来，才将珍藏了十一年的图片拿出来给我看：一张爸爸一寸的标准照，另一张是一家四口与二舅共四人的照片。这时，“爸爸”一词才有了实际意义。照片上的母亲脸盘园润丰腴，头发三七分开一丝不乱，面相温和慈善。母亲赞道：“介绍人说你父亲文武全才、忠诚老实、终生能托。我第一眼见到他，顿生爱意一见钟情”。然则照片上的母亲，于我有哪些关联呢？，虚无缥渺遥不可及而已！！！惟一年三百六十个夜晚，妈妈哀婉的“哥哥，你别忘了我呀，我是你亲爱的梅娘，你曾坐在我们家的床上，嘴嚼着鲜红的槟榔……”“哪一个山上没有树……”“我们中华江山谁是主人啊（杨注：抗日歌曲）……”如泣如诉软软的琴声，在冬风萧萧暮雨凄切中，让我冥想静没心跳沉寂……才觉得父亲的实际意义「天涯社区情感天地」，才发觉母亲没有丈夫我没有父亲真的是很可悲了！

父亲！此刻，一个真实的母亲呈现在眼前！

——父亲愉快地：“哎”了一声，赶紧拿起一根两头尖尖一头白一边深褐鹅毛管长短约五寸长的东西递给我：“这是毫猪毛”，又拿起三个黄褐色圆溜溜小丸子似的东西递给我“这是龙眼”。我左手接过，站在那里逐渐的、细细地感受：这龙眼核小肉厚味美，是有生以来品尝到的之后再未尝到的人间天上美味。

吃过龙眼，不善同陌生人交谈的我不知如何是好，迟迟疑疑地默默地退了下来，在旁边碰到同样拘束的爸爸。妈妈小声地说：

“爸爸怎么这么帅？！”

“以前一套黄夹克军服穿在头上，不晓得多好看。”

我一愣：妈妈你在母亲的心中又是如何感觉？四十五岁的你一头花白头发、黑干憔悴、驼背！——尽管你已对着一块二寸长三角形镜片拔去弯弯眉毛中间多余赘毛，照见你超高鼻梁、熠熠生辉的眼瞳、丰满的嘴巴尚余一丝年轻时的魅力，但看不见自已难道你不见小儿子什么样！她手胳上许多寸余长的汗毛（即五婆说的“苦子毛”）、二姨说我身上菜色的情形？——呀！这都是苦难生活的刻痕！何消点明啊！

爸爸用带回的一丈二尺蓝平布，给我做了件大襟衣服。

这根毫猪毛陪伴了我十年，我用它分头发印子，十分顺手。

我想念你——毫猪毛！我怀念你，四川的滋味。

1970年，商店卖不收票证的小商品，抢购者疯拥而至。父亲经过几天的拼博？终于购得一双一把抓碎花棉手套，回来满面笑容地还给我。我一戴，可可的一手，心里非常温暖。转念默道，妈妈她老了，比我更需要，爸爸你偌大年纪沐雨栉风严冬酷暑从来不曾有过帽子戴，我一个年轻人倒先戴上了，适合吗？！也没说什么，悄悄留下了。——以后每次想起我对手套的处理默无一言，既拂了父亲你对我的关爱！又违了”恭敬不如从命”之常规！好不令我跌足长叹！爸爸，你明白我的心吗？

而我既帮了你哪些呢？？？已经自立了能我帮了你哪些呢！我没有单独给过你哪怕是一块钱、一样小小的礼物。仅仅乎在你在病塌上苟延残喘时，在合肥购了两包降价处理的香烟还给你，可是你已径戒烟了。